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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回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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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其實那一場大雪,嚴格來講,與他脫不開關系。

酈秋輕聽著琴白的講述,默默的回憶,心裏還是隱隱有些愧疚感的。

一百年前,北荒雪女找上青丘,竟然強逼著他娶她為妻。狐妖本就天生妖媚,他是素有浣花公子之稱的九尾白狐,修煉兩千多年的九尾琴,便更是風度翩翩、玉樹臨風,格外風流瀟俊,不少見過他的少女都傾心不已,自願一薦枕席。

當年他最負盛名的是溫潤至極的微笑,青丘流傳著“浣花玉郎淺眉笑,蝶不舞花水不流”的讚語,指的便是若是酈秋輕展眉一笑,連留戀花叢的蝴蝶都會停止舞蹈,奔流的泉水都會忘了繼續流動。這自然不是真的,但是他的確曾經一笑迷暈過七八個少年女妖,可見酈秋輕的氣質外貌不是蓋的。

北荒雪女也是鼎鼎有名的大美女,而且修為不淺;她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遇到了酈秋輕,從此對他一見傾心,狂追猛打,非要嫁給他不可。

酈秋輕天性不羈,愛的是自由瀟灑,擅長守心,因此在潛心修煉的兩千多年中竟不曾真正動情,對於雪女的強勢逼婚十分反感,自然不會答應。雪女糾纏百年,求婚被拒,盛怒中竟與酈秋輕決戰!

彼時青丘入口,銀發雪膚的嬌艷女子,與白衣墨發的如玉君子,對面而立,氣氛凝重。雪女手中拈起一道冰訣,眸中掩藏不住的失落,卻剛烈如火,“酈郎,你是真不答應娶我?”

酈秋輕溫溫一笑,淺淺嘴渦中暈開迷人的光,卻冷冷清清,“雪姑娘,你初時為了想要得到我,不惜在我每日飲用的泉水中下藥毀我修為,又三番五次對酈某加以綁架,雪姑娘這樣的行為,實在令酈某寒心,這樣的妻子,酈某也不敢要!”

雪女明眸閃過一絲委屈,嬌怯怯的說,“雪娘也不過是想要和酈郎春風一度而已,只是酈郎對雪娘防備的太狠,雪娘不得不出此下策,實在是出於太愛酈郎的原因,酈郎何必要出口傷人!”

酈秋輕嘴角劃過一絲嘲諷,拱手不再和雪女周旋,“酈某當不起雪姑娘的愛意,還請雪姑娘收回!”

雪女在北荒一向是老大級別的人物,性格暴烈,這次拉下臉來跟酈秋輕談判已是極限,哪裏能忍受酈秋輕的這番嘲諷,當場大怒翻臉,手中冰杖直指酈秋輕,“酈秋輕!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,你既然入了我雪娘的眼,就乖乖跟我回北荒成親!否則,看我踏平你青丘!”

酈秋輕卻只微微一笑,化出九尾琴,撥弄琴弦飛出音刀,發動無聲的攻擊。

一時間,青丘入口,銀光閃爍,寒刀交錯,看起來倒是勢均力敵。各色妖術靈力交織變換,環出一方五彩結界,鏗鏘聲不絕於耳,反而看不到相鬥的兩人。

少頃,從結界中飛出一道銀色身影,迅速掠過天際,酈秋輕靜靜站在原地,衣冠整齊,絲毫不見打鬥過的跡象。雪女修為雖略高於酈秋輕,但竟然在酈秋輕手中敗走,想必酈秋輕對她毫不見憐的動手到底是傷了她的心,分了她的神。

一月之後,酈秋輕循著雪女受傷後留下的氣息,找到了青陽山,便見幽林小築已是三尺厚的冰雪!原來,雪女敗走之後,選中青陽山靈氣充沛,作為養傷之地;因她靈體冰寒,故而在青陽山的這一個月,幽林小築便下了整整三十天的雪,百年竹幾乎已經全部折損,從山上留下的泉水已盡結冰,周圍的草木枯萎凍死的比比皆是。

酈秋輕心懷憐憫,怒戰雪女,雪女舊傷未愈,又添新傷,很快便體力靈力不支。酈秋輕本想饒過她性命,只要她承諾永世不再糾纏。

雪女搖搖欲墜之時,卻只是咬著唇,蒼白卻艷麗的面容猙獰起來,“酈郎,酈郎!你既然如此狠心自私,就休怪雪娘無情!我得不到的人,別人也休想得到!”說罷,便竟以自身殘魂為咒,化魂為訣,那法訣的光華迅如雷電,連酈秋輕都來不及反應,便極速隱入酈秋輕的左胸。

酈秋輕只覺心中一涼,仿佛有什麽瞬間冰封,俊臉一沈,殺機頓起。

卻見雪女此時狀若瘋癲,癲狂大笑,“酈郎啊,酈郎!你不顧惜我雪娘的真心,我便讓你嘗嘗這鎖心訣的滋味!一生斷情絕愛,永不知情愛,讓你空有真心,無處托付!呵呵呵——最妙的是,即便你付出真心,也絕對沒有好結果!這就是報應,酈郎,你要記得,這是我雪娘給你的報應!總有一天,你會永遠記著我對你所做的一切!哈哈哈哈哈——!”

雪女笑畢,忽然靜靜停在空中,眸色淒然地遠遠望著酈秋輕,哀傷地低語了一句,“酈秋輕,我真後悔我愛的人是你……謝謝,對不起……”

仿佛一場絢爛的雪色煙花,雪女化成瓣瓣雪雨,飄落了整個青陽山。

酈秋輕半闔金眸,古井無波。

“桑兒——”隨著一道紫光從北方迅疾而來,一個紫衣男子呆怔片刻,忽然跪在在漫天雪雨中,悲聲嘶吼。

酈秋輕仿佛對此無知無覺,便要轉身離去。

“酈秋輕!”那紫衣男子憤聲吼道,墨發飛揚間,一雙紫瞳幾欲噴火,“你竟忍心如此傷害桑兒,你明知她那麽愛你,你怎麽敢,怎麽敢!你究竟有沒有心?!”

“瑯玄,”酈秋輕似乎並未生氣,只淡淡的一笑,仿佛仍是那個風流不羈的浣花公子,“我族男子本就極難動心,這一點雪女也是知道的。她為一己之私,屢屢施計,我青丘屢受其害,我已是百般容忍,如今她以身為咒,也並非我出手,你何來怨恨?”

“你明明可以阻止她的!”瑯玄紫衣翩飛,身為極北之地冰族,肌膚如雪似冰,一頭墨發映著一雙幽深至極的紫瞳,極俊秀間,卻也極眩惑。

“呵…”不知是諷刺還是嘆息,酈秋輕微挑長眉,斜睨向瑯玄,“當初司幽為你如癡如醉,也未曾見你對她手下留情。”

“你!”瑯玄語塞。他不由想起那個柔婉似水的女子,一向溫婉卻為了要嫁給他而與東荒之主爭執,最後被他拒絕傷害之後,選擇了自我放逐。“司幽她……我的確對不起她。”

不是她不好,只是,他的心早已給了空桑,那個北荒雪族,卻性烈如火的女子。

“何況,我現在的確已經沒有心了……”酈秋輕望了望還在依稀飄飛的雪瓣,金色瞳孔映出點點雪花,卻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。

“她對你下了鎖心訣?”瑯玄詫異,卻似笑非笑、似哭非哭的顫抖著聲音,“她竟肯為你下鎖心訣?不惜以自身為咒,拼上魂飛魄散,也要讓你無心無情!酈秋輕,她恨你,桑兒恨你至極!可是,可是,恨極也便是愛極啊!”

“恨極,也愛極啊!”

“哈哈哈!”他如癲似狂地大笑了三聲,紫光流轉,墨發在點點碎雪中飛舞,“恨極,也愛極啊!桑兒,你的愛為何要這樣極純極烈?為什麽,為什麽不給我留一絲希望?為什麽,為什麽!”

漫天雪花忽然愈發淩亂,茫茫將一切遮掩,卻被那一聲聲質問撕得更碎。

酈秋輕依然冷冷看著,只是那一身白衣與飛揚的墨發,仿佛更加冰冷了一些。

“為什麽?”如同一只無助的小獸,瑯玄喃喃道。他捂住胸口,想要讓心痛減少一些。

無窮無盡的片片碎雪,落了滿身,又被風吹落了漫山滿地,卻似眷戀著什麽一般凝而不化,亮晶晶地,如伊人宜笑宜嗔卻始終純粹而濃烈的眸光,無端的令眼睛與心更加刺痛起來。

那墨發紫衣垂頭跪在滿地碎雪之上,一動不動,隨著風雪漸次茫茫,青絲成雪。

酈秋輕忽然翹了翹嘴角,漫不經心的說了句,“謝謝,對不起……”

瑯玄恍若未聞。

酈秋輕淡淡的望了望四處飄逸的雪花,道,“這是雪女的最後一句話,我想,應當不是對我說的……”

瑯玄擡起頭來,黯淡的紫瞳中忽然泛起一點星光,望向酈秋輕。

酈秋輕好似無奈的嘆了口氣,“或許應當感謝你吧,雪女的鎖心訣雖已成咒,但卻並不完美,大約她的感情中,也留有一絲遺憾吧……”

“你方才……雪女最後說的……是什麽?”瑯玄卻傻傻的怔在那裏,有些回味不過來。

“她說,‘謝謝,對不起……’我覺得她大約是不會對我說這兩句話的。”酈秋輕一副無奈的樣子,轉頭看著瑯玄,“還有,如果雪女有殘魂的話,應該會化成她的本體模樣吧。”

“你是說……雪花?”瑯玄又驚又喜,仿若珍寶一般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,忽然想到什麽,咬牙切齒的看向酈秋輕,“那你不早說!”

“我現在可是無心無情的人呢……”酈秋輕聳了聳肩,無辜的說。

“酈秋輕,你!”瑯玄一邊手忙腳亂的收集雪花,一邊氣急敗壞的暗自咒罵著:還是這樣一副故作淡然的樣子,卻是滿肚子壞水!

“現在,我們兩訖了吧?”酈秋輕無視瑯玄故作憤恨的眼神,依然平淡而溫和的問。

“唔,算是吧……”瑯玄不情願的回答著,將收集到的雪花放入懷中。

“那就後會有期吧。”酈秋輕淡然道,廣袖負在身後,轉身離去。

瑯玄看著酈秋輕漫然離去的背影,咬咬唇,忽然道,“酈秋輕!百年後的天劫,若你需要幫助,到極北之地來找我!我會……盡我所能。”

酈秋輕遠遠點點頭,腳步未曾停頓。

“只是鎖心訣不破,天劫難渡,酈秋輕,這次是我欠你的……”瑯玄又低頭瞅瞅懷中的雪花,一雙紫瞳漾滿擔憂,低聲自語,“桑兒,你心願已了,我們回去吧……”

漫天雪花纏綿環繞在紫衣周圍,寂然無聲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啊啊啊……看文很爽很在意覺得很好,什麽邏輯布局文字功底都望其項背的五體投地,然後最後的最後,作者來一句隨便寫寫,一天一小時,當做消遣而已——有必要這麽打擊人麽?TA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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